“山莊逢夏至,齋戒禁中同。翠渚萍先綠,荷池花未紅。葛衣求體便,蔬食養心功。偶得因幾暇,偷閒碧樹叢。”這是清圣祖康熙帝的《夏至》詩,從詩中可以看出,清代宮廷還保留著夏至齋戒的傳統。今日,壬寅仲夏午月中氣夏至已至,我們不妨了解一下古人夏至齋戒傳統的由來。
早在《禮記.月令》篇中,就有關于夏至齋戒的記載:“是月也,日長至,陰陽爭,死生分。君子齋戒,處必掩身,毋躁;止聲色,毋或進;薄滋味,毋致和;節耆欲,定心氣;百官靜,事毋刑;以定晏陰之所成。”古人通過觀察自然發現,自夏至日始,陽盛至極,陰氣初起,自然氣機處于能量對比懸殊的不平衡狀態中,容易出現極端天氣狀況。對萬物靈長的人類來說,擇安全、安靜的僻處而居,頤養心齋,讓身心在寧靜放松的狀態下,不為暑熱虛邪所擾,平安度過夏令外氣紊亂、極端氣候頻發、容易誘發隱疾的時節,這即為古人順勢生活之道。
本期題圖為現藏于美國明尼亞波利斯藝術館的明代劉俊所繪《周敦頤賞蓮圖》局部,畫面描繪的是宋代大儒周敦頤在水榭賞蓮的情景,畫面左下黃金分割點上一位老者端坐于水榭窗口邊,他面前的書案上是一冊翻開的書卷,書案臨窗處依次擺放著一只銅香爐、一只朱漆香合、一瓶瓶花,陳設極簡,清凈莊嚴,此即為儒者焚香默坐之相,亦是孔顏樂處所在。四書之首的《大學》首段“知止而后有定,定而后能靜,靜而后能安,安而后能慮,慮而后能得”。這段話概括了儒家修身的七個步驟,儒者晏居焚香默坐即是齋心之道。水榭外,水面上蓮花已初綻,右下角一位漁夫坐在漁船上吹著橫笛,畫面上半部云嵐出岫遠山空瀠,畫境清幽淡雅,一派靜謐離俗之味。此畫并為畫濂溪先生探身觀賞蓮花的情景,而是以焚香默坐之態賞蓮,其意在“賞蓮在心賞,而非觀賞”,這是此畫之眼,妙趣也正在此。
畫中主角周敦頤字茂叔,號濂溪,是宋明理學的開山鼻祖,在中國思想史上,他“上承孔孟,下啟程朱”,其著作《太極圖說》與《通書》對儒釋道三家皆有深遠影響。時至今日,他最廣為人知的作品是散文《愛蓮說》。
“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漣而不妖,中通外直,不蔓不枝,香遠益清,亭亭凈植,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。”
蓮之品格清虛潔凈,中正清直,有清逸出塵的孤傲高潔之相,在佛教中,《妙法蓮華經》以花果同時的蓮花為喻,宣講了“惟有一乘法”的“會三歸一”思想,成為佛教的符號化象征。周敦頤除了寫《愛蓮說》,還有一首《贊蓮》詩曰:
他不僅愛蓮、贊蓮,其品格也如蓮花般高潔。宋代著名文人黃庭堅《山谷集》卷一《濂溪詩序》中贊周敦頤曰:“春陵周茂叔,人品甚高,胸中灑落如光風霽月。”朱熹題濂溪先生像贊曰:“道喪千載,圣遠言湮。不有先覺,孰開我人?書不盡言,圖不盡意。風月無邊,庭草交翠。”蓮花亦成為濂溪先生的人格象征,為歷代文人詩詠歌贊。南宋詩人方岳《觀荷》詩贊道:“蓮有濂溪梅有逋,兩家言句滿江湖。
自憐尚與梅花隔,曾識先生太極圖。”元代文人許有壬《題愛蓮圖》云:“昭昭無極發天倪,底事之人路尚迷。但使愛蓮知所愛,世間何水不濂溪。”
“掃除膩粉呈風骨,褪卻紅衣學淡妝。好向濂溪稱凈植,莫隨殘葉墮寒塘。”
《尚書·堯典》中寫到,“詩言志,歌永言,聲依永,律和聲。”對于文人來說,“琴調心,棋煉腦,書暢氣,畫養神。”儒者所追求的孔顏樂處即是在物質極簡精神豐富的生活里齋心修身。滾滾紅塵中,無論是身處炎夏酷暑,還是面對利欲熏心,都能如蓮花般潔身自愛,如佛曰“火焰化紅蓮”,子曰:“吾道一以貫之”的前提條件就在于此,“孔顏樂處”也正在于此,今時今日,有幾人可以耐得?